功夫神仙雞
文/靖曼曼
我的童年大多時候是和一群雞鴨度過。父母親忙于耕作,幾乎從四、五歲起就給我派各種力所能及的活。家里養了一群鴨子和雞。我的任務主要是放養這群鴨子,并給雞投食。每天天不亮我就從火炕上“哧溜”滑到地上,弓著身子把手伸進窩里收雞鴨蛋。我收蛋的積極性源于母親答應每天獎賞我吃一枚雞鴨蛋。如果表現再好,還可以殺雞宰鴨犒勞。為此,我風雨無阻,甚至白雪皚皚的冬天也不偷懶。父親還給我起了個“受凍冠軍”的綽號。
離開故土后我很少再吃雞鴨肉,并不是因為小時候吃膩了,而是后來再也吃不到小時候的香味了。尤其在網上看到許多黑心養殖戶,在逼仄的空間里養殖數百只雞鴨,24小時白熾燈照明,并在飼料里摻加避孕藥片等,促使它們迅速長肉增肥,基本上兩三個月就可以宰殺售賣。這樣的肉怎么能吃出香味呢?一個偶然的機會,外地工作的王同學來西安出差。在他的倡議下,我們西安本土的幾個同學相約聚一下,地點就選在王同學開會的西北飯店。
正是這次聚會,讓我的味蕾重新回到了久違的童年,也勾起我濃濃的鄉愁。

西北飯店我早有所聞,90年代末我才參加工作時來過長安,它還是長安縣(今長安區)的地標性建筑,后來陜西中、高考招錄工作也多年在這里,包括近年省上的公務員面試會也大多選在這,足見這個飯店不簡單。據說還是省財政廳下屬的一個老牌國有飯店。那天聚會選在晚上六點,但同學們在五點前基本就來齊了。不愧是老牌酒店,盡管裝修風格稍顯陳舊,但員工精神面貌非常好,走在飯店里隨時碰見著工裝的服務員都會主動和你熱情打招呼。
整個晚宴氣氛十分融洽。服務員每上一道菜品都會作簡單介紹,除了介紹菜名外,還會講一些關于這個菜的典故或民間習俗等。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尤其飲食文化,讓人在享受美食的同時也增長了見識。宴會進行一半時,包間徐徐推進一輛小餐車,上面放著一道別致的菜。只見一個長方形的黑檀木盤子上放著一個用錫紙圍裹的方形大鍋盔,大伙頓時充滿好奇,都想知道這鍋盔里究竟藏的是啥寶貝。
有人戲謔說:“今晚咱們可真有口福啊,竟然吃到了《大話西游》里的月光寶盒!”這時一位靚麗端莊的女子走進了包間,她自我介紹是酒店的餐廳經理,并說這道菜的名字叫“功夫神仙雞”,是酒店的一道招牌菜。之所以稱之為功夫菜,是因為這道菜食材選用非常講究,采用秦嶺腹地柞水縣的散養土雞和十幾種名貴中藥材及天然秘制調料,經過數小時腌制后,再裹上用茴香和制的面皮,精心烘焙兩個多小時才能出爐。這道菜的特點就是味道鮮美,外酥里嫩,不僅能滋補氣血,還能強身健體。

女經理剛一介紹完就有人說,這其實就是高級版的“叫花雞”嘛!仔細一想還真是。“叫花雞”是江南名吃,發源于江蘇省常熟市,是把加工好的雞用荷葉和泥土包裹起來,用烘烤的方法制作出來的一道特色菜。看過《射雕英雄傳》的人對丐幫幫主洪七公架火烤雞的場面一定是刻骨銘心的。它又名“富貴雞”,原是乞丐所創造,故稱“叫花雞”。相傳朱元璋帶兵打江山時,有一次打了敗仗跑了三天三夜,敵人在后面窮追不舍,朱元璋筋疲力盡,饑餓難忍,突然看到前方地上有一堆火,火中間還有一堆泥巴,旁邊蹲著一位老乞丐。朱元璋好奇地問他在這里干什么。老乞丐一眼就認出是朱元璋,忙說:“我在烤雞獻給大王。”朱元璋一聽非常驚奇,老乞丐順勢把雞從火中取出,打開泥巴,頓時香氣撲鼻。朱元璋邊吃邊贊不絕口。從此,朱元璋打仗一帆風順當了皇帝。后來朱元璋就封此雞為“富貴雞”。
從“叫花雞”到“富貴雞”,再到現在的“功夫神仙雞”,不禁讓人慨嘆中國的飲食文化真是源遠流長啊!介紹完菜品,接下來的一幕更讓人難忘,也掀起了那場晚宴的高潮。
功夫神仙雞被端上桌后,女經理說生活需要儀式感,就像平凡的日子需要一束陽光。日子因為被賦予了愛、印記、感恩和溫暖,才顯得非同凡響和彌足珍貴。因此,在品嘗這道菜前我們也應該有個小小的儀式。請當晚的貴賓——遠道而來的王同學,用餐刀把鍋盔切開一條縫,算是剪彩。然后由服務員進行分餐。在分餐間隙,女經理一邊給大家斟酒一邊說:“一川風月留人醉,百樣菜肴任君嘗;走在一起是緣分,一起在走是幸福。衷心祝愿各位吃完我們酒店的功夫神仙雞后生活吉祥如意!工作順心順意!吃到雞頭的人愿您一鳴驚人,吃到雞爪的人愿您腳踏實地,吃到雞胸的人愿您壯志在胸……”

小儀式,大開心。女經理的說辭引來陣陣掌聲。功夫雞鮮香可口,吃第一口我就嘗到了久違的童年味道,頓時口舌生津。隨手再掰一塊鍋盔,淡淡的茴香味和綿長的麥粉香從齒尖瞬間滑入心田……那是熟悉的媽媽的味道呀!那一刻,我的腦海突然冒出馬云說過的一句話:“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吃。”其實,我更想說的是:不僅吃什么、和誰吃重要,在哪吃也很重要!如果再能吃出小時候的記憶,那簡直是妙不可言了!